甘为沧海一遗珠-----记女画家李金珠
应该说,我是先读懂金珠女士的画,再认识金珠女士的。由画而人,再由人而画,仔细揣摩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共性,似乎这样的作品出自金珠的素手,简直是绝妙天然。
在她那一幅幅古朴厚重的山水画里,我仿佛看到了李成、范宽、荆浩、巨然和元代四家、明代四家的影子,大师们正穿越时空从画卷中走来,笔墨色彩韵味一齐跃然于纸上。无独有偶,金珠笔下的没骨花卉、白描牡丹、 双勾梅花、勾填菊花,又无一不是古人前贤的风格,在这里你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陈淳、恽寿平、吴昌硕,想到石涛、金农、华岩,这些大家的风骨和笔法都活现在金珠的画里,渗透于经络和血肉之间。虽望不见大师,却是沿着大师的踪迹来追寻,一路行吟,象虔诚的信徒一样修心礼佛,在传统丹青的世界里攀缘穿行。
金珠爱画,是从儿时的爱美开始的,小时候农村的生活贫瘠,一株草的油绿,一束花的嫣红,都会注入她纯洁的心灵。生性富有创作天分的她,自己动手叠几个纸玩具,或者用黄泥巴捏几个小动物,都能够让她感受到生命的鲜活与情趣。再大一些,又受到爱好书法、京剧的父亲影响,从帮助父亲拉平红纸写春联的时候起,传统的文化就在金珠的心底扎了根。父亲就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文化人,在她幼小的思想中,感受到了别人对父亲的尊敬,于是她发现有文化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。
和许多古代画家一样,金珠学画,却不是她在学院里完成的,更多的是随缘拜师和自学成才。在她的记忆里,除了上中学时接受美术老师冯先生的启蒙外,另外就是读师范学校时受到美术老师李永臣先生的教诲,虽然学的是一些素描油画水粉画,还有一些基本的美术知识,却将金珠入画的基础夯实了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,在金珠的教书生涯中就多了一个当画家的梦,并一直追寻到如今。
取古人法,向世人师,这是金珠学画的一向观点。中华文化纵深数千年,历代名家名作可谓浩如烟海,而画家们的章法取舍、推陈出新,无一不以传统为根基,他们又无一不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。每一次技法的变革和艺术的演绎,要破法,就必须先得法。在艺术的领悟中开始延伸,在精髓既得的同时做到张驰有道,这才是一切创新的前提。而在脱离传统下恣意求新求变,到头来只能是徒劳无功,让艺术的生命昙花一现。
画为心声,书为心画。九十年代初期,金珠在北京教育学院中文专业读书时,系统地学习了中国古代文学史、现代文学史,这对她的人生影响很大,从而也对她解读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金珠的画,全是内心世界的吞吐反应,是生活养分的提炼融结。她生性静逸,也淡泊,也清雅,古人云,非宁静无以致远,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清雅无以脱俗。她这样的处世为人心态就潜移默化地表现在她的画里,日久弥真,时远愈深。细品金珠的画,你是需要屏气凝神的,是需要聚焦如一的,才能够领悟那份神韵,那份淡定,那份心澄镜明,那份大道至简。
明月素心。金珠笔下的梅花绝非大红大紫,在这里你看不到魏紫姚黄般的脂粉气,有的只是水墨运用的灵气,在浓淡干湿之间墨分五彩,或双勾,或圈点,或墨晕,便似王元章的笔意简逸,似金农的高古奇趣,似汪士慎的清淡秀雅。从整体风格来讲,她的梅花则更接近于清代“扬州八怪”之一的金农,其笔墨、线条、气韵、布局、章法的逼真,加上对金农的一手漆书临摹得惟妙惟肖,若不是印铃题款,一时间倒让人难以分辨。金农以梅花为题材的绘画常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,在画面构成上,对“点、线、面”关系的处理达到了很高水平,其作品很好地体现了对比与和谐、对称与均衡的形式兼规律。作为扬州八怪之首,金农的梅花师法古人之意又不拘于古人之迹,他独辟蹊径所画的梅花古拙纯真,于平淡中饱含新意,观之超凡绝尘,读之如对旧时朗月,那种天空如洗、繁花如簇的映衬总是相得益彰,让人感觉万萤满纸。其特点是老干以淡墨润笔画出顿挫,有如篆法,花朵细枝用笔俊秀,而极其稚拙清绝。他的作品以墨梅为多,以线圈花,淡墨发干,浓墨点椒、点苔、画花丝,很少敷色而用笔简约,体现古拙疏朗清新幽冷之感,格调中透出梅花的冷艳之趣,完全符合梅花傲雪凌寒的坚贞品格。冬心先生的这些特点,在金珠的梅花作品里处处可寻,每一幅画都极尽地追求文人画的形式之美,艺术之美。
梅花之外,牡丹、墨竹、菊花也是金珠绘画领域的主要题材。捕捉古人之笔,抒发今人之意,这正是金珠的特点。她笔下的竹子,近似郑板桥,劲挺孤傲,清儒淡爽,虽瘦削也凌云,完全不象文与可的妩媚俊秀,注重写实。一个是胸有成竹,一个是胸中无竹,神性兼备而过于精准,就未免矫作了些,而只有把主观与客观、现象与想象、真实与艺术有机地融为一体,才能够做到师承自然又高于自然的境界。这一点,板桥是做到了,金珠也在致力于这个目标上苦苦探索,她的竹是要有君子之风的,琅玕立就能耐其风霜,秀色可餐能弄其月影。板桥画竹,“神似坡公,多不乱,少不疏,脱尽时习,秀劲绝伦”。《清代学者像传》里介绍,他一生的三分之二岁月都在为竹传神写影,曾有诗写道:“四十年来画竹枝,日间挥写夜间思。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”。 他通过观察和艺术创作的实践,提炼出“眼中之竹”、“胸中之竹”、“手中之竹”的理论。“眼中之竹”是自然实景,是对自然的观察和从中体验画意;“胸中之竹”是艺术创作时的构思;“手中之竹”是艺术创作的实现。金珠画竹,虽是无法,却也有法,意似板桥节操,笔由自己抒发,或个字穿插,或介字布局,最后是笔笔写来得精神。她笔下的竹,不特为竹写神,亦为竹写生,瘦劲孤高,是其神也;豪迈凌云,是其生也;依于石而不囿于石,是其节也;落于色相而不滞于梗概,是其品也。 在这一方面,金珠也是追寻板桥公的,努力做到“画如其人”,从画面构图布局上做到有疏有密,繁简得体,从而抓住自然界的规律,通过去粗取精,简练概括,创造出竹子的动感、气节和生命力。
观阅历代之花卉画,金珠最爱南田,观其形,会其神,捕其影,无一不得南田之妙处。清代大师恽寿平,最拿手的就是花卉画,其画作用笔爽利而含蓄,设色洁净而秀润,题字清丽,诗句超逸,时称“三绝”,名盛一时。他的花卉画,以五代徐崇嗣的没骨画为宗,作画时以写生为基础,必对真花极力摹写,力求得其活色生香。其作品力主“惟能极似,才能与花传神”。他善于用色渲染 ,点染并用,创造出一种明丽淡雅,如笼薄纱,似沐雨露,赏心悦目的境界,观之让人心醉。金珠的牡丹清新淡雅,不勾不描,用没骨淡敷颜色,直如轻云出岫,薄纱笼袖,娇女欲飞,春池霏雨。金珠的菊花时用淡墨勾花丝,时用焦墨勾花丝,然后蘸色带水深入浅出地渲染,其深处本来也是淡的,淡处则更淡,层层剥落,直到全无,满染而不染尽,这是她菊花作品的又一大特点。而菊花的叶子直接用没骨法,水墨相融,由远及近地浓淡点染,浓处如云山含黛,淡处如薄雾迎晨,或用浓墨勾叶筋,或不勾叶筋,看了直叫人赞叹。这样的菊花柔美秀雅,婀娜多姿,天然恬静,一面如天竺少女舒袖善舞,一面如逸人隐士淡定从容,真有“人淡如菊”的境界。齐白石大师曾经说:“学我者生,似我者死”。金珠学南田,近南田,趣味意境也似南田,然而却是不死的,她笔下的花卉五分是南田,五分做回的还是她自己。
中国画分十三科,自古称山水打头,界画打底。而在行家看来,书画也是有品级的,历代人们推崇的文人画无疑是中国画中的极品。从风格上说,文人画是画中带有文人情趣,画外流露着文人思想的绘画。它不与中国画三门中的山水、花鸟、人物并列,也不在技法上与工、写有所区分,但它却是中国绘画大范围中山水、花鸟、人物画的一个交集。金珠的作品,无论山水,还是花鸟,就具有这个特点。虽然是纸上的笔墨功夫,却融入了文学、生活、思想、心态于一炉,追求一种平淡、向上、积极的真善美,哪怕是一方世外桃源,哪怕是一树花香,一径草绿,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。在热爱生活的同时,寻求一种艺术高度上的大雅,雅了便不凡不俗,既是人生情感的寄托,也是内心世界的着落。国画大师陈师曾先生解释文人画时,讲到“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之功夫,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”,这也许就是文人画与众不同的特点。画者金珠,能够在绘画人生的早期就有这等见识,就为自己的笔墨找到了范畴和归依,不能不说是她的一大幸事!有见地,有目标,然后跋涉前行,再远的天涯又能有多远呢?“知画之为物。是性灵者也,思想者也,活动者也,非器械者也,非单纯者也”。秉承一个“雅”字,在文学性、哲学性、抒情性兼而有之的绘画作品中,与工匠画、院体画区别开来,走一条独树一帜的路,这正是金珠探索的路,也必定是她将来学有大成的成功之路。
唐宋元明风景里,无边烟雨爱登楼。古往今来,凡在绘画艺术上集大成者,无不是博览群书,通透古今,阅览历代名画名贴,察天地之情怀,悟世间之造化,与丹青大师当时的情感心性相融。金珠读画,可谓勤苦,只要是古代大师们的书画展览,她都要想方设法地去靠近古人,在作品前一呆就是一天,悉心地揣摩,于心底潜移默化地吸收,有时连吃饭也顾不上。回来之后,就对着范本一遍又一遍地临摹,直画到滚瓜烂熟,自己满意为止。
自唐代王维开创山水“南宗”以来,到李思训、李昭道父子的金碧山水、青绿山水,继而到五代两宋时期的荆浩、巨然、董源、李成、范宽、马远,他们的代表作品,金珠可谓是一一读之,心细如发。再到元四家、明四家、清四家,翻开历史的烟尘,吸取笔墨的养分。在金珠的山水画里,或多或少都有他们的影子,晴峦、近山、远树、溪水、板桥、雪霁、云暮、山石、草房、楼阁,都妙笔生花地跃然纸上,有今人的色彩,也有古人的气息。在众多隔世师中,金珠最喜欢元代倪云林的作品,并终日临摹师法。倪瓒擅画山水、竹石、枯木等景物,其山水师法前代巨匠董源、巨然等,并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发展,开创山水画独特境界,其画法萧疏简淡,格调天真自然,以淡泊取胜。他主张画作应注重抒发主观感情,认为绘画应表现作者“胸中逸气”,不求形似,在《答张藻仲书》一文中,他写道“仆之所谓画者,不过逸笔草草,不求形似,聊以自娱耳”。可以说,金珠是读懂了倪瓒的,虽时空隔断了六七百年,却可以心境相通,神交古人。和倪瓒一样,金珠的山水画,也多描画江南太湖一带的山水风光,擅长画枯木平岭、竹石茅舍,景物极简。其构图平远,景物简淡,蓄意地追求神似。她的画多以干笔皴擦,笔墨极简,所谓“有意无意,若淡若疏”,形成荒疏萧条的格调。如若倪云林还活着,我想一定乐意收金珠做关门弟子,也或高兴地结个忘年交吧,这个是不需要判断的。抛开富贵入江湖,云岭红尘一草庐。烟雨生涯心放鹤,归来倦后卧孤舟。——这就是倪瓒的淡泊心境,而金珠醉心于天真幽淡的山水画,虽身在滚滚红尘又物欲横流的世界,她也一定会淡泊明志而自得其乐的。
生活中的金珠,喜欢古典的东西,常常一个人静静地欣赏那种持久的经典的美。因为只有那些东西,经历过无尽的岁月的磨砺,而依然能够保持她的魅力。在好的作品面前,才能找到自己的差距,让人难以割舍。用金珠的话说,能够遇到美,欣赏美,享受美,是人生在世的一种福气。二十多年来,前人的《芥子园画谱》,也一直是画家金珠高屋建瓴的奠基之石,是她学画入画的源泉,在里面徜徉静修,吸收枝枝叶叶又细微末节的养分。
蓦然回首,积寸成匹,如今的金珠在画界已经业有小成。近年来,她经常参加国家、省市各级的大型画展,并被相关媒体机构报道和关注,其作品受到一些收藏人士的追捧和青睐。每一点成绩,对于金珠来说,都是一次无声的激励,都是一个美好的开端。
在传统丹青世界里攀缘穿行,这是一条继承发扬和摸索开拓的路,不是一条新路,但肯定是一条好路。越过坎坷曲折,一路披荆斩棘之后,一定会看到康庄的坦途,迎接朝霞和曙光。我们看好画家金珠,在丹青纵横的漫长道路上,她的人生必将象她的名字一样,织金缀玉,玉润珠辉。
(注:湖北红安——陈鸿波2012年10月10日双十节写于江城武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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